第20章 20.回夏
养伤养了半个月,陈行远每日信鸽不断,她的暗卫也一个接一个的报告。
自她走后,文官百吏弹劾不断,太后又拉着陈景明说些什么,没多久便下令让她尽快回来,回来后禁足一月。
陈羌歌一回来,扮成她的样子上了两天朝,时而支持太后,时而跟着弹劾自己,直到第二天下朝被小皇帝发现,禁在宫里了。
于是陈羌歌就发现了做火药的双双,还管她要人。
陈行远真的头疼,一把掀开慕容璋的帘子,直直地走进去。
慕容璋好多了,他也能下床慢慢走动了,听见她来,他回头去看,只见她面色沉沉,语气坚定:“该回去了。”
慕容璋也不问,只点点头。
匈奴派来人护送马车,陈行远看着马车皱眉,许久正打算说什么,又感觉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袖子。
陈行远低头,看向慕容璋骨节分明的手指。
慕容璋看着她的脸色,缓缓开口:“我可以骑马了。”
陈行远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:“你怎么骑马?刀口刚结痂,肋骨断了也没好,一骑马不是全都撕裂了。”
慕容璋抿抿唇:“可是,你有点着急。”
挛鞮烈站在后面,心情万般复杂,他就那么看着那个男人,心甘情愿的顺从她。
她一来,慕容璋整个人就像冬雪初融,春意盈盈,表情也多了,动作也多了,连唇角的笑意都有了。
挛鞮烈说不上来,也并非是喜欢他,只是面对陈行远时,看见这么碍眼的一幕,他心里总是堵得慌,像压了一块大石头。
他长舒一口气。
不要太狭隘了,老这么不服气,她配得上最完美的。
挛鞮烈暗自笑笑,如果这个人一开始像普通人一样畏惧他的威胁,对他俯首,说不定他真把这个来使给斩了。
看着就让人心烦。
中原人的气节,当真令人钦佩。
陈行远想也不想的拒绝:“不行,我先走,你坐马车。”
慕容璋咬唇,半晌没说话。
陈行远回头看去:“本王的马呢?”
挛鞮烈挥挥手,不久便牵出来一匹白马,她翻身上马,握紧缰绳:“怎么,本王不说,你们还要吞本王一匹千里马?”
挛鞮烈面上尴尬:“忘记了,忘记了。”
慕容璋站在旁边仰头看着她,一身异族服饰,头发简单拢起,她低头看了看自己,像是想起来什么:“他的那匹马呢?那可是本王的好马!”
挛鞮烈再次尴尬的看向身后,那人再次牵出来一匹白马。
陈行远眯眼不满:“差点吞两匹马,怎么,你们很缺么?”
挛鞮烈心虚的摸了摸鼻子。
陈行远的目光落回他身上:“我先走了。”
慕容璋一动不动,喉间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他明显有些失落,可陈行远没看见,调转马头。
挛鞮越走来,叹气道:“王妃,我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的。”
慕容璋也不看他,只注视着背对着他的陈行远,不在意道:“嗯。”
挛鞮越面上不悦:“你居然坑我。”
慕容璋这才认真听他说话:“那做你朋友代价有点大。”
“驾!”陈行远低喝。
慕容璋看着渐行渐远的她,攥紧了拳头,最后还是回去了。
挛鞮烈突然叫住他:“等等。”
不过几日,陈行远就到了边境,她一身匈奴服饰,险些被当成敌军射杀了。
陈文瀚眯着眼睛仔细看,突然挥手大叫:“放!放!”
大家以为放箭,纷纷松手,漫天的箭雨袭来。
陈行远咬牙,这群人蠢的令人发指!
她抽出腰间大刀,运起内力形成一个保护罩挡在身前,三两下打掉面前的飞箭,好在后面没有了,城门大开,顺利进入城里。
她一跃而下,大怒道:“谁放的箭?”
众人纷纷心虚不已,看天看地看敌情,就是不看她。
陈文瀚很尴尬的举手:“不好意思……”
陈行远怒气冲冲地踹了他一脚。
陈文瀚委屈道:“真心冤枉,我本来是要拦着的。”
陈行远:“这就是他们放箭的理由?”
陈文瀚委屈巴巴。
陈行远冷哼:“别废话了,给我找身衣服。”
陈文瀚装腔作势地作揖:“遵命王爷。”
喜提一脚。
“我得尽快回去了。”陈行远说。
陈文瀚拍了拍她的肩,表情器重:“好!我相信你!”
相什么相信……
陈文瀚又想起来什么:“对了,陈羌歌前些天也回去了。”
陈行远“嗯”了一声,上马就走。
陈文瀚在身后略带不舍,恨不得拿一块帕子眼泪汪汪的招手:“去吧去吧,我会想你的。”
陈行远:“……希望下次见面,我没死在你箭下。”
陈文瀚表情像吃了活苍蝇:“哎呀,我们以后别提这个事了。”
看陈行远的身影越来越远,陈文瀚换了一副表情,又变回杀伐果断的大将军了。
“来人,把单于带上来。”
……
“陛下,摄政王她实在是目无王法,此去一月,竟然杳无音讯,陛下传旨她也不听,实在是……”
“臣附议,旨意下达这么久,居然还不回来,甚至还欺瞒陛下,实乃大不敬。”
“陛下,臣以为,摄政王虽有些小错,但三天赢五场战役,敢问在座谁能做到?”
“就是,摄政王有勇有谋,使军心大涨,挫败匈奴,应该是国之栋梁!稍微犯点小错也能谅解。”
“呵,战争一开始,百姓的日子就那么难过,怎么能说是小错呢?再者说,士气正是高昂之际,她又擅自与单于达成合约,此举将陛下放在眼里了吗?”
“没错,如今二殿下又来索要军费和粮草,这个钱,谁来出?”
“是啊,陛下,摄政王她实在过分,依老臣之见,应该……”
“应该怎么样啊?”低沉危险的声音在大殿上回响。
那人未觉察,继续道:“应该派人追回摄政王,依照法律惩处!”
这话说大了,谁不知道陈行远在朝上一手遮天,更是小皇帝亲近的兄长,此行实在属于找死。
脚步声在殿内响起来,伴着猎猎风声,一个红衣从殿外走来,她一步一踏,气质超然,眼神似一柄利剑,她走至中央,行礼。
“陛下,臣来迟。”
陈景明早就被他们吵的头疼,如今看到她终于回来,忍不住喜上眉梢,全然不顾在座臣子,欣喜道:“摄政王回来了,坐。”
龙椅旁边的那把椅子仍然放在那里,似乎从未动过,她走上台阶,衣摆摇晃,坐回了那个位置。
她上身微倾,压迫尽显,冷笑道:“你说,法律怎么写的?本王即刻去请罪。”
那人面色煞白,哆哆嗦嗦,半晌说不出来一个字。
自己的党羽又有底气了,吵了这么久,腰板就没有比今天挺的更直的。
“就是,你不是掌管司法吗?你说说,犯什么罪了?”
他跌坐在地上,额头冒出汗来,虚虚地楷了楷汗,最终勉强道:“不如,罚摄政王一月俸禄?”
陈行远眯眼:“哦?”
那人更惊慌了,不是吧,这还嫌多啊?那咋说?还有更少的惩罚吗?
“不不,一个月还是太多了点,不如罚摄政王闭门思过一日?”
这样总行了吧!
陈景明欣慰点头:“那就依廷尉所言。”
陈行远靠在椅背上,面色隐隐苍白起来。
早朝继续进行,没了太后的人到处闹事,顺利多了。
不知道是谁突然惊呼:“血!有血!”
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,只见陈行远的面色苍白,手指紧紧捂着腰间,布料颜色深的近黑,红色的液体从她指缝溜过。
陈景明脸色大变,急忙起身查看,陈行远看他着急忙慌,还出声安慰他:“无妨,小伤。”
陈景明还是个九岁小孩子,见不得这种,他惊慌失措,眼里隐约蓄泪:“太医!太医呢!”
“什么小伤,这么大的伤口,你又骗朕。”他嘴唇颤抖,声音有些哽咽。
陈行远扯开嘴角笑笑:“真的,只是撕裂了一点,过几天就好了。”
早朝紧急停止,太医过来还得好一会,陈行远干脆起身自己回宫。
陈景明惊慌:“你别动,让他们来就行。”
陈行远道:“太慢了,我先回去,还能省时间。”
临时找了辆马车,平平稳稳地将陈行远送回宫里。
她回来不久,太医也赶来了,她咬牙撕下腰间布料,露出强有力的腰身,只将这一段给他们看。
太医也不多问,早已习惯这个摄政王的奇怪举动。
上位者嘛,有些奇怪的想法很正常。
撕裂的痛感比新伤还要强,她咬紧牙关,额上冒着豆大的汗珠,一颗接着一颗。
陈景明他们站在屋外等候,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。
撕裂的几乎与原来的伤口一般大,好在陈行远早就习惯了忍耐,再疼痛,也只是低声呻吟,没有大喊大叫。
太医吩咐了几句,又让人去熬药,这才缓缓离去。
陈景明走进来,看着她腰间的血迹,眼眶通红:“皇兄……”
陈行远扯了个微笑:“好了,我没事,休息两天就好了。”
陈景明拉过她的手,说话磕磕绊绊:“皇兄,你……以后别偷跑了,我真的……害怕,我不会真听那群老东西的,你,你不要着急。”
陈行远摸了摸他的头:“都是陛下了,怎么还这个样子。”
陈景明忍住扑在她怀里的冲动,揉揉眼睛,嘴硬:“哪有,我只是,眼睛进沙子了……”
陈行远连眼尾也带了些许温和:“好。”
两人絮叨了好一会,陈景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。
“我走了皇兄,你好好休息,这两天不用上朝了,你别管,我能行的!”
小景明眼神坚定,冲她保证着。
“好,我们景明现在厉害的不得了。”陈行远心情也好了起来。
“那当然!”
陈景明走后不久,陈行远正脱了那件染血的衣,一阵敲门声传来。
“进来。”陈行远道。
陈羌歌一进门,急忙进来关上,大惊:“不是吧,你这都能让人进来?”
陈行远毫不在意:“自然是发现你了。”
陈羌歌撇撇嘴,不屑地冷哼。
“别站那,过来给我擦一下。”陈行远露出后背,背上留有点点血痕。
陈羌歌叹气,认命的帮她擦背。
“怎么,你回了后夏就不长手了?”她阴阳怪气。
陈行远无所谓:“嗯,断了。”
陈羌歌一把将湿毛巾打在她后背,怒道:“我就不该来!”
气了一会又拿起来继续擦,她嘿嘿笑道:“给你说过了吧?那个双双,我要。”
陈行远撩了撩头发,露出那双稍狭长的眼:“你要她做什么?”
说起这个陈羌歌就来劲,背也不擦了,一拍大腿坐到她床上:“她说话有意思呀!你也知道,我这几年没什么人跟我说话的,我快憋死了!”
陈行远道:“可以,不过我明日要先去看看她的进展。”
陈羌歌撇嘴:“什么进展,进展就是没有进展,那傻丫头把一堆东西都扔进去,给自己炸的一脸黑,总共成功了没几次,威力还那么小。”
说着,她还伸出小拇指来比划:“那么小,那么那么小,就够炸她几撮头发的,那次还是她扔的太多……你到底上哪找来这么个人才?我就没见过效率这么低的人,她放了好几斤东西进去,就把炉子炸坏了,把自己脸炸黢黑,一个人也没炸到。”
陈行远叹气:“我就不该相信她。”
陈羌歌嘲笑她:“你疯了信她说话?你知道她第一眼见我吓成什么样子吗?她以为你来监督她了,吓得哇哇叫。”
说着说着,又想起来当时的场景了,给自己逗的直乐。
她刚下朝,小皇帝就留住她,面无表情地喊:“四皇姐。”
陈羌歌还装:“什么四皇姐,你四皇姐在匈奴呢。”
陈景明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,也不说话。
终于陈羌歌破防:“好了好了,怎么就你认出来了!我哪里不像了?”
陈景明故弄玄虚:“感觉。”
陈羌歌撇嘴,非常不屑。
于是就被禁足了。
正愤愤咬牙,气的乱转,突然听见墙后一个响亮的爆炸声。
她循声过去,那是一个丫鬟住的小房子,仅有几米小院供她使用。
一个脸炸的漆黑的姑娘呆愣在原地,半晌吐出一口黑气来。
陈羌歌忍俊不禁,还没笑出声,那个小丫鬟就看过来了。
“啊啊啊啊!王爷,奴婢在努力干活了,你再给奴婢一点时间吧!奴婢一定弄出来……”小丫头扑通跪下,双手合十,念念叨叨地求饶。
陈羌歌更有趣了,继续干起了老本行,挑眉冷声道:“这么久了,你就是这么给我交差的?”
双双心里苦啊,看她并非很生气的样子,微微大胆:“奴婢觉得,可能是人手不够,王爷也知道,这些原来是炼丹师发现的,要不给奴婢配几个炼丹师一起?”
有几个有学识的,总比她一个人瞎猫碰死耗子好。
陈羌歌大概悟到了什么,装的更起劲了,她抬步靠近了些,嗓音低沉:“哦?你是说,你根本炼不出来,都是在骗本王?”
双双欲哭无泪:“没有啊没有啊王爷,你信我,我活着好处大大的。”
陈羌歌抬了抬下巴:“比如呢?”
双双嗫嚅了半天,最后只流下两行清泪。
陈羌歌眼里含笑,冷哼一声:“你就是这么应付本王?”
“哈哈哈哈,”陈羌歌直乐,“快点快点,我要她。”
陈行远无奈道:“好。”